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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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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2 章

春夏交替的季節, 夜裏已有幾分悶熱。

許是被這份悶熱浸染,被禁錮在懷中的蔔幼瑩臉色漲紅,下意識去推面前的人。

可纖弱的雙臂又怎能敵得過對方強大的身軀, 因而在殿門被踹開的那一刻, 她那雙殷紅的唇瓣仍舊被對方含在口中。

甚至惡意碾吸了一下。

此時的蕭祁頌在來之前, 便已是怒火中燒的狀態, 他沒想到蕭祁墨會刻意按下自己回京闖城一事,再找合適的機會捅出去, 因此被父皇召見過後便怒氣沖沖地找來了東宮。

可他更沒想到, 自己竟然會看見這一幕!

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一齊沖上了頭頂, 如火上澆油般,理智早已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分崩離析。

他目眥欲裂,身體只停頓了一瞬便猶如離弦的箭沖了過去!

蕭祁墨的餘光幾乎只看見一個殘影,下一刻自己便被他猛地推開, 力道之大哪怕是自己早已做好準備, 也不免捂著胸膛悶哼一聲。

“祁頌, 我…”蔔幼瑩急忙想解釋。

可此時的蕭祁頌哪裏聽得進去, 推開對方後便立即追了過去, 像一頭發狂的猛獸, 不發一言地抽出腰間匕首, 只知道向對方進攻。

他的攻勢猛而快,殿內不斷響起匕首的唰唰聲,眸底陰晦得恍若被奪魂攝魄,緊盯著眼前人,不知疲倦地刺向對方。

蕭祁墨從未見過他如此迅猛的攻擊, 與先前聖旨那日發生爭執時,完全判若兩人!

這就是祁頌認真起來的樣子嗎?

他蹙緊了眉, 自認為自己的反應已經足夠迅速,卻仍舊無法避免地被劃傷了手臂。

鮮紅的血液隨著他的躲避滴落了一路,從桌腳下一直延伸到窗前,看著觸目驚心。

什麽花瓶、擺件、桌上未收走的晚膳,全被撞到地上摔得粉碎,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妃寢殿裏正在拆家呢。

兩人打得難舍難分,蔔幼瑩在一旁更是著急,扯著自己嘶啞的嗓子用力喚了數遍。

可偏偏無論她如何呼喚蕭祁頌,他都置若罔聞,只一個勁地要置對方於死地。

連她也從未見過他如此瘋狂的模樣,什麽喪失理智,他哪裏有理智?現在的他分明就是一個殺人機器!

她心道不妙,急忙去殿外喚來未央與邢遇,讓他們二人暫且先壓制住祁頌。

未央領命,卻是擋在了蕭祁墨面前,替他接下那些招式。

而邢遇則一邊靈活躲避蕭祁頌的攻勢,一邊趁機去鎖住他的雙手。可後者也不是吃素的,三兩招之內根本無法壓制他。

一旁的蔔幼瑩幫不上忙,又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出事,只能盡力讓這副破嗓子的聲音再大些,企圖喚回他一絲理智。

“祁頌你冷靜些!不是你看見的那樣!”她往前走了兩步。

可幾人打得實在厲害,她身嬌體弱的,強行插進去只會添亂,於是只能站在不遠處,等待著邢遇將他按下來。

邢遇確實不負所托,十幾招後終於勉強鎖住他一只左臂,蔔幼瑩看準機會,立馬從背後抱了上去。

蕭祁頌身子一僵,眸中似乎恢覆了一絲清明。

“祁頌,求求你,不要這樣…”

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,她用盡全力箍緊他的腰,哽咽道:“你冷靜些好不好,這裏是東宮,若是鬧出動靜你就完了!”

殿內終於靜謐下來,只有幾人的喘氣聲,和蔔幼瑩的哭泣聲起伏在眾人耳畔。

也縈繞在蕭祁頌的耳畔。

不過半刻,他終於開口,吐出來卻是冷冰冰的兩個字——

“放開。”

哭泣聲停頓一瞬,她擡眸望向他的側臉,靜視須臾,將腰間雙臂收得更緊了些。

“我不放。”她亦同樣堅持。

她篤定祁頌不會傷害自己,哪怕再是理智全無,也總會顧及自己,畢竟這麽多年以來,他一直都是如此。

可她顯然不知何為“今時不同往日”,今晚的蕭祁頌,眼裏只看得見他的兄長,心中也只有一個念頭,那就是——

殺了他。

於是在他收回目光再次舉起手時,邢遇瞬間便明了他接下來的動作,立即大喊一聲:“小心!”

而後手臂迅速穿過蔔幼瑩腹前,用力一提,身子向後轉了兩圈,及時帶她離開了蕭祁頌的攻擊範圍內。

而蕭祁頌的動作則不帶絲毫猶豫,繼續舉起匕首向前方二人攻去。

蔔幼瑩雙腳落地站穩,不可置信地看向他。

她不敢相信,祁頌竟然連自己也不顧及了!他知不知道,若是邢遇未將她及時拉開,自己便會被他拖到地上?甚至手臂揮動間還會傷到她?

祁頌怎麽會變成這樣?!

巨大的震驚與失望頓時湧上心頭,包裹著t她喘不過氣來。

是真的喘不過氣來,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喉頭,又好像有什麽液體從胃裏反上喉間。

她捂著胸口作幹嘔模樣,兩下之後,“噗”的一聲,鮮紅的血液登時從口中噴薄而出,在空中化為一片扇形霧布,點點滴滴落了滿地。

“小姐!”邢遇驚叫一聲,立馬接住她如紙片般飄落的身軀。

正在打鬥中的三人也終於被轉移註意力,齊齊望向這邊。

“阿瑩!”兄弟二人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,亦是同時奔向她。

未央則不用主子吩咐便立即道:“奴婢去找禦醫!”說完便奔跑著離開了殿內。

未免兩人又爭執起來,在他們跨步而來的那一刻,邢遇便自己抱起昏迷過去的蔔幼瑩,將她輕放至床榻上。

蕭祁墨過來擦去她下頜沾上的血珠,目光擔憂地落在她臉上。

而蕭祁頌則在看見她蒼白臉色的剎那,倏地攥住他衣襟,質問道:“你不是告訴我她病情穩定嗎?這又是怎麽回事?!”

對方垂眸,冷眼睨著他:“母後那裏,你難道沒去看過嗎?”

他眉心一跳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你若是去看過,便應當知道這傳染病根本不可能病情穩定,不過是她為了不讓你擔心,才勉強裝作一切都好罷了。”

話落,攥著他衣襟的手倏忽松了力道。

蕭祁頌眸光微動,像是被戳中什麽似的,一抹心虛與愧意悄無聲息地浮上眸底。

他承認,賜婚聖旨是他的心結。

自那之後,他便對父母一直心存芥蒂,尤其是母親。

在他過往的歲月中,只有母親是最疼愛自己的,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應該站在自己這邊,所以那日聖旨一下,他最感到失望的不是父親,而是母親。

也許正是因為如此,從昨夜回宮到現在,他都不曾問過一句父親母親的近況。

重明宮裏管事的小太監昨夜似乎是想對他說來著,不過他趕了太久的路,實在疲累,便打斷他直接睡下了。

現下想來,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不孝子孫。

看著逐漸冷靜下來的對方,蕭祁墨閉了閉眸。

他其實也冷靜不到哪兒去,今日做這些無非是因為妒意太強烈,才導致自己失去了部分理智。

不過現下經阿瑩這一吐血,自己也冷靜下來不少,深知他們此刻有一個共同的敵人,應當先團結起來度過這次難關才是。

於是他再次睜眸,眼裏已恢覆往常的從容淡定,啟了啟唇:“此病來勢洶洶,你若是真想阿瑩好起來,還是暫時收收你的怒氣吧,眼下最重要的是對付傳染病,否則此病擴散至全境,後果你應該可想而知。”

蕭祁頌不是傻子,他自然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。民眾恐慌不說,還有極大可能百姓會將此病視為天罰,直指皇位之上的陛下。

屆時就不是傳染病的事了,恐怕各地都會揭竿而起,到時又是一個亂世。

想罷,他深吸一口氣,原本晦暗的眸子裏也終於恢覆了幾分清明。

隨即沈聲道:“我知道。為了大局,我會暫時與你和平共處,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做戲。蕭祁墨,我與你從一個肚子裏出來,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戲,再有下次,我會不顧一切直接帶走阿瑩。”

人總是冷靜下來後腦子才能思考,蕭祁頌亦是如此。

他應該相信阿瑩的,她絕不會主動吻蕭祁墨,定是這廝強吻阿瑩,故意做戲給自己看,激怒自己犯錯,他好坐收漁翁之利。

呵,真是卑鄙。

蕭祁墨聞言,冷哼一聲,正要張口說什麽,未央剛好帶著禦醫進來了。

幾人立即給禦醫讓出一條路,只見禦醫切完脈後,又伸手微微拉下蔔幼瑩的衣領,想查看一下她身上的血點。

但她今日傅了粉,於是未央趕忙取來沾水的帕子,將粉擦掉一些,露出裏面通紅密麻的血點來。

蕭祁頌頓時一怔,旋即看向太子:“這是怎麽回事?你為何沒告訴我這個?”

蕭祁墨依舊淡然瞥了他一眼,冷聲道:“是阿瑩不想讓你看見,她接受不了自己這副模樣,所以才讓我一起瞞著你。這也是…”

他頓了頓,抿唇呼出一口重氣,接著補充:“這次傳染病最嚴重的地方。”

話落,蕭祁頌還想說什麽,卻見一旁的禦醫已查看完畢,轉身對二人拱手。

他年邁的面容上表情嚴肅,嘆了聲氣:“二位殿下,蔔小姐她……病情惡化了。”

兩人具是一怔,急忙上前。

“禦醫這是何意?”蕭祁墨先道。

“唉,微臣也覺得突然,蔔小姐身上的血點理應先遍布全身,再發癢疼痛,最後才是潰爛。可微臣方才查看過,那些血點雖然仍在蔓延,但同時也有一小部分已經開始潰爛,微臣也找不出原因。”

“找不出原因你就先治啊!”心情萬分焦急之下,蕭祁頌不禁揚聲吐出一句。

說完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,深吸一口氣,刻意壓低了聲音繼續道:“你是來治病的不是來查案的,這麽多天過去了,藥呢?!”

禦醫被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,立即躬身:“二殿下息怒,微臣與其他禦醫已經在研制新藥了,不日便會有成果,還請二殿下耐心等待。”

所謂關心則亂,此時此刻他很難忍住不發火,畢竟躺在那兒生死未蔔的是自己最愛的人,而眼前這人竟然跟他說什麽,耐心等待?

呵,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。

但礙於阿瑩還躺在那兒,他即使再想發火,也只能強行按捺下去,咬著牙道:“你們最好今夜加快進程,明日便研制出來,否則,我讓你們全都陪葬!”

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,嚇得禦醫再次渾身哆嗦,連連道了幾聲“是”,而後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,一邊趕緊離開了此處。

蕭祁墨在一旁默默看著,雖然瞧不上他的情緒化,卻不得不承認,他方才說的話自己也想說。

他不知道蕭祁頌只是恐嚇他們還是如何,反正,若是阿瑩有事,他是真的會讓這群人給她陪葬。

不僅是禦醫,他還會殺了蕭祁頌與他自己,一同給她陪葬,誰也別想在人間過好日子。

此時眉心緊鎖的蕭祁頌並不知他思緒,他坐到床邊,握著蔔幼瑩的手看了她一會兒,視線又轉移至蕭祁墨身上。

開口說道:“阿瑩病情惡化,今夜我不可能離開東宮,你若是想強行趕我,我們出去一戰,別打擾她休息。”

蕭祁墨站在床頭,無視他的視線,目光只落在蔔幼瑩一人身上,聲音不冷不淡:“我不打算趕你。”

他微微一怔。

很快又聽對方補充:“不過,恐怕你在東宮也待不了了。”

蕭祁頌眉間一蹙,正要問他此話何意,還未開口,忽聽一道道整齊劃一,明顯身穿重甲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。

接著,一雙裹著黑甲的腳邁過門檻。

身軀魁梧,臉帶黑虎面的玄虎隊統領隨之出現在殿內,而身後跟著的至少三十名隊員則隨他的擡手示意,黑壓壓一片皆停在了殿外。

寂黑的夜裏,他們的出現無不給這間屋子,添上了一抹沈重的氣氛。

“二殿下。”那位統領站在前方不遠處,漆黑的眸子藏在同樣漆黑的面具下,恍若一只盯上獵物的豺狼虎豹。

直勾勾凝視著對方。

蕭祁頌從未感覺過這樣的威壓,他不自覺吞咽一口,右手緩緩捏緊腰間匕首的把柄。

須臾,便聽見那虎豹冷沈的聲音響起:“奉陛下口諭,請您回重明宮閉門思過,無詔不得外出。另,陛下吩咐臣等,若二殿下執意違抗聖令,可將他就地打暈捆綁,再行帶回。”

說完,那位統領將聲音放軟了些又補充一句,雖然聽起來像是威脅:“二殿下,玄虎隊下手沒輕重,還是請您自己回去吧。”

可蕭祁頌哪是能接受威脅的人,他旋即冷笑了聲,“早聽說前朝的玄虎隊各個都堪比地獄閻羅,今日我倒是想見識一番。”

說罷,他將按著匕首的手轉移至橫刀上。

噌的一聲,寒光在眼前一閃而過,映照在他冷峻的眉眼上,鋒利的刀刃隨之出鞘,被他緊握於手中。

“出去打吧,別打擾了病人休息。”他說完,便徑直走向門口。

蕭祁墨順勢坐在床沿邊,朝他們投去看戲的目光。

可就在蕭祁頌與那位統領插肩而過時,後者突然擡手,按住了他的肩。

高於他一整個頭的身高優勢壓制著他,被黑甲裹得嚴實的手更是恍如t鷹爪一般,讓他動彈不得。

緊接著,那統領微微彎腰,冰冷的玄虎面具觸碰到他耳廓,依舊是那寒如冷鐵的聲音,一字一字敲擊著他的耳膜——

“殿下,您當真……要讓全宮上下都知道,今日東宮發生的事麽?”

蕭祁頌的心猛地一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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